人們熟悉的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議上的講話》就是整風運動的產物,在許多人的眼裡,延安整風好像就是和風細雨。事實是,延安整風是毛澤東親自領導的中共黨內第一次大規模政治運動,發動延安整風的目的是為了打擊政敵,剷除王明、博古、張聞天等所代表的「共產國際派」,消除中共的「俄式」氣質,全面清除中共黨內存留的五四自由民主思想,樹立毛的絕對權威。整風運動所採用的手段,包括思想改造和審幹、肅反,以及整風期間所產生的一系列概念、範式在1949年後改變了億萬中國人的生活和命運。
運動初期,毛澤東成立了「中央總學習委員會」,作為其領導整風運動和全黨一切工作的臨時最高權力機構,而此時的政治局和書記處已名存實亡。「中央總學習委員會」具有廣泛的權力,後來的「中央文革小組」和1999年江澤民鎮壓法輪功成立的「610辦公室」都是仿照這個模式成立的臨時權力機構,繞開正常司法程序,以便貫徹最高當權者的整人意圖。
「引蛇出洞」常被人們用來形容反右時期中共的策略。其實,在延安整風中就早已小試牛刀。「中央總學委」鼓動大家起來發言,「為了展開思想上、工作上的論爭,對於投稿之選擇,不論其正面的與反面的,正確的與不正確的,均應登載,不得抑制。」一時間,知識份子以為迎來了「延安之春」,紛紛發表針砭時弊的文章。最具影響力的是中研院文藝研究室特別研究員王實味的《野百合花》。王實味大膽地揭露了延安「新生活」的陰影,相當準確地反映了投奔延安的青年知識份子理想漸趨破滅後產生的沮喪和失望的情緒,並對在革命口號下逐漸強化的「食分五等,衣著三色」的等級制度及其官僚化趨向表示了嚴重的憂慮。
隨後,毛澤東拿王實味開刀,殺雞儆猴,要人們參加一場場批判王實味的會。最後王實味被捕關押,一九四七年中共撤離延安時,王實味在途中被大刀砍死,扔進一座枯井,那年他四十一歲。
聽傳達報告和精讀文件,命令寫反省筆記,動員填「小廣播調查表」,向黨交心,交代個人歷史,「脫褲子,割尾巴」,在自己思想和集體的雙重壓力下滌蕩靈魂,等等,這些中共歷次政治運動都離不了的東西在延安整風中都用上了。這還算是「文攻」,教化加強制,是中共的兩隻手,隨著整風的推進,革命向最高階段發展——審幹、反奸與「搶救」運動,那就是「武鬥」了。在中共歷史上,將暴力大規模引入黨內的政治生活,使用強制手段調查黨員的思想與歷史情況,在1949年之前,以延安整風中的搶救運動最為典型。一九四三年四月,數千人被逮捕,關進黃土山深處為監禁他們新挖的窯洞。被捕的還是少數,大多數人被關押在各自的機關或學校。所有單位全成了准監獄,封閉起來,由衛兵把守。毛命令各單位「實行放哨戒嚴,禁止會客及出入的自由」。關押後,人們被逼著承認自己是特務,還必須咬別人是特務。這不是真正抓特務,而是製造恐懼。所施的刑訊逼供,最常見的是疲勞戰,車輪戰,不許睡覺,有時長達兩個星期,也有吊打、坐老虎凳一類傳統辦法。還有心理恐嚇,如嚇唬說不招就把毒蛇放進窯洞,甚至假槍斃。選擇假槍斃的時間一般在月黑風高之夜,將嫌疑分子五花大綁押往野地,嗖嗖幾聲槍響,子彈從耳邊飛過,給受刑者造成極大的心理與肉體傷害,許多人甚至會長時間精神失常。在沉寂的夜裏,遠遠近近的山溝,一排排一層層的窯洞,受刑者的慘叫聲傳遍延安。與關押受刑相結合的是歇斯底里的坦白大會。人們一個個被推到台上,強迫承認自己是特務,「檢舉」他們的同志。被檢舉的跟著被揪上台去,逼著認罪。經過兩年的恐嚇和洗腦,人們脫胎換骨了,從前充滿激情要為公正平等的理想獻身,如今演變成機器人。這正是共產黨需要的。
順便提一下,延安整風的三年是抗日戰爭極為嚴重的困難時期,中共卻在此時把大批幹部調回延安搞政治學習去了。這也證明中共在八年抗戰中多麼「逍遙自在」。